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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事业中获得新生

1999-07-26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刘先琴 我有话说

这是一次高规格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来自亚太地区的各国文教官员和教育家们,聚集在我国厦门市,研究讨论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体制等问题。

会议期间,一位原来没有发言权的特邀女观察员,被破例给予比正式发言人多一倍的演讲时间。半个小时的发言,引起各国代表的极大兴趣,争相与这位发言人交谈,成为会议后期的讨论热点。她叫胡大白,是河南省黄河科技学院院长。

占地508亩、建筑面积15万平米的校园,23个专业,上万名在校学生,固定资产1.5亿,谁也不会想到,坐落在河南省会郑州的这所设备齐全的大学,国家从未有过投资,而拥有这一切的院长胡大白,十几年前还是病塌上的废人。

1981年,刚满38岁的胡大白正值人生佳期。她供职的中原名校、也是她的母校郑州大学,从十年动乱的阴影走出,人才复位,百废重举。学生时期就是中文系尖子生的胡大白,虽然毕业后时运有误,但专业始终没有放弃,如今厚积薄发,她讲授的现代文学马上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恢复正常教学后第一次开始职称评定,她就被定为讲师,第一次升职长薪,她也在名单之列。那时的胡大白风华正茂、才情横溢,乐观和自信就像她勃发的青春一样不可掩饰。

意外就发生在此时。

这年冬天,学校组织外出讲学,晚上分散住宿在简陋的客房里。夜深人静,胡大白突然从胸闷气短中惊醒,她马上意识到是煤气中毒,挣扎着要去打开房门,碰翻了火炉,等大家发现时,滚烫的一大壶开水,使她成了一个重度烧伤面积达30%以上的病人。医院和学校共同作出决定:公费护理,长休。

如果生命已近晚年,如果人生原本平庸……然而,她都不是,病床上,她用唯一没有创伤的大脑应对命运带来的强烈反差。

“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专门读书思考”,胡大白如今的回忆竟然带着几分眷恋。她说,一番灵魂的挣扎之后,我想通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如果找到一个最适合于你的能力、又是社会需要的事情,你就会面对成功。办教育是我的强项,动乱十年的国家需要人才,我的口、脑都没有问题,我能行!

胡大白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校园:一大批由于种种原因进不了大学校园的人。本可以靠国家过一辈子清闲日子的胡大白,踏上了一条健康人都难以承受的曲折艰难之路——办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辅导班。

30元钱印制听课证、买纸笔刷广告起家;到处说好话联系听课地点、访问优秀教师、协调各个主管单位;大雪天忍着病痛仍然来到学校;顶住各种因为不理解带来的流言蜚语……“我是从死神那儿回来的人,这些困难经受得住,唯一没有充分准备的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教育事业的发展如此之快,社会对知识的需求如此之强烈,是历史推着我往前走而不能停下。”

正如胡大白所说,学校从起初的高等教育自学辅导班,很快发展成全日制脱产学校,根据需要增加学科,在校人数和师资力量迅猛增长。1994年2月,经国家教委批准,黄河科技学院面向全省统一招生,成为我国《民办高校设置暂行规定》公布后的第一所实施高等学历教育的全日制民办高校,学生享受普通高校学生同等地位。在校生以100%的速度连年增加。

胡大白深知,此时更应该把教学质量放在首位。对于民办高校来说,这尤其是关系到发展生存的大问题。

她认为,培养适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的新型人才是教学质量的首要问题。为此,学校与有关部门联系,设立了全省高校唯一的人才市场,紧密观察分析市场需求。他们注意到国内经济发展现状已不欢迎那些专业知识单一、缺乏各种能力的人才,急需的是又懂专业技术、又会经营管理、又能搞公共关系的复合型开放型人才。因此除圆满完成国家规定的必修课程外,还增设与专业相关的一些新兴学科和实用性课程,经常组织多种社会实践调查活动,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并对毕业生进行严格的岗前教育和强化训练,增强学生的竞争意识和参与意识。连续多年,学校的应届毕业生都在毕业前就被抢聘一空。

走教、科、工、贸一体化的路子,靠教育发展教育,是胡校长多年来从实践中总结的高校发展有效之路。黄河科技学院结合教学需要,先后创办了科学研究所、科技开发公司、建筑设计公司等8个校办产业。这些产业同时是学生的实验、实习场所,也是学校与社会、市场沟通的桥梁。由于科技含量高、人才齐全、市场对路,这些企业都有较好的经济效益,有力支持了学校的发展。去年,胡大白专程到国内外考察民办教育后,对这条道路更加充满了信心,她说,著名的美国斯坦福大学,成功之处就在于和硅谷的有机结合,只有开放的教育才能永远充满生机和希望。

如今,胡大白亲手创办的学院,已经在中原大地站稳脚跟,在全国树立了形象,她本人也成为河南省劳动模范、省人大代表,但她又把目光投向更深层次的问题。

胡大白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成功从本质上得益于国家的改革开放,得益于民办学校的灵活机制。这种机制并非为我专设,实力雄厚的公办学校,这些年来改革的步伐越来越快,“醒来的雄狮会更强大”,因此,胡大白这些年已经从方方面面入手,逐步建立完善学校的各种规章管理制度,使学校保持持续发展的良性运行机制。

这所学校完备的党、政、工、团组织,是该校主动与有关部门协调成立的。近年,又专门设置了纪委和监察室,使学校已经确立下来的各种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处于监督约束之中。学校开创之初的艰苦奋斗精神也因此得以发扬广大,使学校真正成为教书育人的场所,而不会成为任何个人谋私利的手段。胡大白本人的一贯作风,便是这种机制的写照。

徜徉在黄河科技学院,你会感叹学校各类实验室、多媒体教室、计算机网络中心、档案室等教学一线设备的现代化。而身为上亿元资产拥有者的一校之长,胡大白至今和副校长共用一间办公室,不到20平米的房内,摆放着式样陈旧的沙发、办公桌。她三世同堂的家庭,居住在一套不足一百平米的教职工宿舍楼内,家具是多年以前慢慢凑齐的,既不成套,更不时髦。胡校长衣着朴素也是有目共睹的,一年四季,总是那几套毫不起眼的服装,如果不是她的气质言行,仅从外表,谁都会以为她是一位普通的城市妇女。

在家庭里,作为女儿、母亲、妻子,胡大白也是一个成功者。她的父母已年过九旬,多年来一直与这个女儿同住,老人的饮食起居,她都亲自安排张罗,给老人洗澡、翻身、喂药这类细心的事,也总是自己动手。父亲瘫痪六年多,至今没长一片褥疮。同是教育工作者的丈夫十分理解妻子,俩人互相照顾,互相支持,被许多朋友称为“模范夫妻”。在这种家庭气氛中长大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懂得自强奋斗,中学时即显露才华,长子考取北京大学研究生后,继续到美国康涅狄格大学读博士。次子在32届中学生奥林匹克国际数学竞赛中以满分夺得金牌,在北京大学读书时被誉为“北大校园之星”,毕业后,以当年北京市“托福”最高分,被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录取,攻读博士学位。两个女儿也都在事业上各有所成。胡大白因此成为河南省“十大光荣母亲”之一。

“经师易求,人师难得”,胡大白以最简单的物质生活,从事着最崇高的教育事业,正是这种来自本身的高贵品格,奠定了她脚下的成功之路。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胡校长话语间充满了紧迫感。在她眼里,现今社会办好教育的潜能远远没有充分挖掘。她注意到,国家培养一个高校教师需要16—20年时间,可这位教师只能为一个学校服务,师资严重浪费;教学设备每个学校各搞一套小而全,仪器设备图书资料利用率极低;每年退休的教师经验和精力都被忽视……“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民办教育研究所,搜集借鉴国内外一切成功的办学机制和经验,争取不仅对我校,也对社会发展教育作出贡献。”她担任着中国成人教育协会民办高等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教育学会民办学校研究会副会长、河南省民办学校研究会会长,为发展民办教育竭尽所能。

已到知天命之年的胡大白,依然一头乌发,明眸闪亮。生活曾经带来的不幸荡然无存,生命一如她充实的事业,生机勃勃,奋发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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